2017年9月1日,名为“非人性博物馆”(Museum of Nonhumanity)的临时博物馆将在芬兰赫尔辛基开放。同名展览将聚焦人类发展史中“人性”与“动物性”被隔离的过程,以及人类如何利用这种意识性分离来实施对其他人类或生物的压迫。展览内容涉及自然学、人类学、动物学、历史、政治学、战争学等多种学术范围。博物馆由作家劳拉·古斯塔夫松(Laura Gustafsson)与艺术家特瑞可·哈波亚(Terike Haapoja)合作筹划。以下“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相关报道。
在人类的群体中,是什么促使了一群人毫无人性地杀死了另一群人,或是一群人以动物性的方式来对待另一群人?如果我们仔细考察关于人类历史的时候,我们将会发现在人类的发展史中“人性”和“动物性”这两个概念不仅被作用于动物身上,还被自指向了人。我们将会看到人类是如何利用这种意识性分离来实施对其他人类或生物的压迫。
2017年9月1日,芬兰赫尔辛基一个名为“非人性博物馆”(Museum of Nonhumanity)的临时博物馆即将开放。这个临时博物馆,由作家劳拉·古斯塔夫松(Laura Gustafsson)与艺术家特瑞可·哈波亚(Terike Haapoja)合作筹划,展览内容涉及自然学、人类学、动物学、历史、政治学、战争学等多种学术范围。
▲ “非人性博物馆”(Museum of Nonhumanity)
在这里,艺术家哈波亚和作家古斯塔夫松揭示出了一种新的历史观角度,在这里,“人性”的概念通常是模糊而不清晰的,在类似于福柯式的“知识考古学”中,艺术家与作家进行合作,发现人造语“人性”一词,在历史中,并不完备地配给给全体人类,而是在某些情况下,作为“人性”的配给被另一群人给剥离掉,在这个人造词相对的另一个词则是“动物性”。是什么将人与动物分开?而这种分离法将对人类本身造成如何的影响?在这样的历史观中,他们把这种它称之为“非人性史”(A History of Nonhumanity),对关于人类学进程上的百科全书式的非人性史展览,还未开放前,我们仍然是否可以窥见一斑?
▲ 芬兰作家劳拉·古斯塔夫松(Laura Gustafsson)
▲ 芬兰艺术家特瑞可·哈波亚(Terike Haapoja)
人类异化的概念深深植根于西方文化的传统价值观。亚里士多德的遗产,基督教,科学理性主义和启蒙运动,都为人权观念和人类生活的内在价值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同样的,哲学传统同时也促进了人类中心主义,从而使人类与自然和其他动物之间的分化日益加深。
“人”的概念需要一个对应的东西来反映人的优越性。其他物种的整个世界被迫进入“动物”的还原类,而人类在自己的境界中一直保持着孤立。
▲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
对于古希腊哲学家而言,所谓“人”与“非人”之间的区别就是灵魂。亚里士多德这里,他把灵魂的特征归纳为:空气元素、呼吸、精神、原则、风等概念。他认为,驯服的动物比野生动物有更好的性质,所有温驯的动物在被人统治的时候更好;因此,他们被保留下来。再次,男性本质上优于女性,女性较差;一个规则,另一个是统治的;这个必要的原则延伸到全人类。我们可以在亚里士多德的推论中看到如下:
“灵魂和身体之间,男人和动物之间有如此差异,那么这种差别就是自然奴隶,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下级,他们应该受到主人的统治,这是更好的。”
然而,“人”与“非人”之间的鸿沟从未如此清楚。亚里士多德以自己的形式,建立了以希腊人的自由为代表的人类中心主义。其他性别和民族以及被奴役的人类,都只是希腊自由人的不完美版本,因此,这些其他性别和外族人在其希腊人主体的本质上,生来便是不完美版本的人类了。
▲ “非人性博物馆”芬兰内战时期的红兵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那么,在这里的“边界”是什么?在非人性博物馆中,艺术家展出了二十世纪初的芬兰红兵图片。在这里,女性成为内战中最残酷的元素,她们被认为可以通过繁殖后代来增强敌人的力量,于是,她们被退化到了一种动物性的存在价值标准。在当时的宣传言论中,举出的例子是狼群,母狼通常是被猎人首要袭击的重要目标,因为对于猎人来说,母狼所生产小狼的繁殖能力,将促使狼群得以继续延续,而对人类带来永久的麻烦,于是,人们把敌对方的女人比做母狼,甚至是母虎。所以,当内战爆发后,对敌方女性的攻击成为了以上猎人对狼群的类似策略,“非人”便在这当中诞生。
而在古代,我们可以看到基督教国家的士兵不仅强迫他们的文化对外扩张,而且还将非基督教国家民族的死亡这一事件定为低于自己甚至低于“人”的价值。在这些欧洲殖民时期里,基督教世界为其他许多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数百年的悲剧,他们被谋杀,最终导致了制度化的奴隶制,或是被驱逐出家园。种族灭绝这种可怕的,在二十世纪被定为的“反人类”罪行,似乎已经随着二战而远去成为人类文化的遗产,但事实证明,种族灭绝和大屠杀这种惨绝人寰的行径依然如星火一般在世界各个角落里潜藏并埋伏着,并时不时借助着风力,燃起一片野火,焚烧那些在白骨上依然还留下来的碳基化合物。
▲ “非人性博物馆”,蟑螂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在近代,关于非洲卢旺达种族灭绝的大屠杀案例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这种类似的情况发生。在非人性博物馆中,所展出的蟑螂图片,意在揭示大屠杀之前所进行的“非人”宣传。
灭绝种族的一个常见动机和宣传理由便是其他人不是人类,而是老鼠,蟑螂,野兽,害虫或细菌,并且它们正在威胁着人类的纯洁的。修辞为行动铺平道路:一旦这些语言完成了工作,谋杀就可以开始了。
害虫:任何有机体被认定为对人类的威胁或对他们的利益。当早期的男人追捕动物并为食物争夺时,他与社区其他生物共享自然资源。随着人类文化的发展和人口的增长,人们对这些资源的需求日益增加。改变环境的一个结果是现在被认为是人类竞争者的物种数量大大增加。这些竞争对手通常被称为害虫。
胡图族将图西族比喻为蟑螂,将他们的人性剥离出去。这一标签致使了1994年大屠杀中,胡图族对图西族屠杀时的毫无心理障碍和怜悯之心。它以一种虫害的方式,将敌对种族进行彻底清除,在这里,人变成了害虫。
▲ “非人性博物馆”,“非人”展示厅
▲ “非人性博物馆”,“隔离效应”
一个关键的词被引用了出来,那就是“隔离效应”,它也被称之为“异化效应”。它是德国剧作家导演伯托尔特·布莱希特的戏剧性理论的核心。它涉及使用旨在通过震撼人心的戏剧表演,将观众与情感参与放在一起的技术。
但是,在人类中心主义传统中,什么是构成人类本质的定义以及与其他生物或非生物的区别,则往往是一个动态的,且是普遍性的。考虑到自己所属的群体比其他群体更人性化,这不仅是一个西方的构造:历史上许多部落和民族都用一个表示“人”的词来命名自己的群体。
而在仇外心理上,人类似乎在生理特性上是本能的,当然,它也具有相当一定程度的社会性缘由:其他的猿类虽然也会区分“我们”和“他们”,然而,我们最亲密的黑猩猩,并没有大规模毁灭性的设备,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扼杀,但是,我们对这一专注于毁灭生命的人类技术领域取得的成就非常熟悉。杀死自己亲属的第一步是艰难的,但是一旦这条线已经越过,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恐怖,而这一点,正是将对方由“人”定义为“非人”的边界线。
▲ “非人性博物馆”,美国国会大厦
实际上,除了战争和肉体层面上的非人消除之外,在政治中,依然存在着一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异化现象。在非人性博物馆中,美国宪法第一条第二节被艺术家展示了出来:
“众议员人数及直接税税额,应按联邦所辖各州的人口数目比例分配,此项人口数目的计算法,应在全体自由人民--包括订有契约的短期仆役,但不包括末被课税的印第安人--数目之外,再加上所有其他人口之五分之三。”
在这里,我们将看到作为人口统计以及按人口进行政治权利分配方案中,印第安人被排除在外。这种关于政治性的非人性,在牛津词典中,被描述为被视为不存在或不重要,或没有权利的人;一个被忽视或被遗忘的人;在法律或形式上一个未指定的个人。
▲ “非人性博物馆”,14日规则
除了政治上的非人性之外,博物馆中还用另一个领域揭示出一些更深层次的异化,在这里,就是人类受精卵。
2016年5月5日,《自然》及《自然-细胞生物学》发表了来自英国和美国的两个研究小组的研究成果,他们将人类胚胎体外发育培养时间提升到了12至13天,逼近各国监管部门所设定的“14天规则”。
“14天规则”确立的原因之一是当时的研究水平无法让胚胎体外生存达到14天之久,另一原因则涉及伦理问题,即胚胎发育到14天时将要开始形成“原线(primitive streak)”,这个结构继续发育会使胚胎开始拥有一些个体性。政策制定者们认为,14天之前胚胎还不具有人的特征,不涉及伦理问题。
那么,对人类胚胎进行研究的过程中,是否存在着可超越14天规则的体外实验?如果这个结论成立的话,那么,对这样的人类胚胎进行实验,是否是一种将人类进行非人性化的伦理问题?
▲ “非人性博物馆”,芬兰绝育法
除人类胚胎的问题外,智力障碍者、残障人士等在历史上均存在着不同程度的“非人性”异化,一个例子便是芬兰所制定的关于针对某些精神疾病患者和智力残障者所实行的绝育法。制定者认为这些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基本权利,甚至包括生育权。鉴于这些作为智力残障者的孩子无法被其父母提供应有的良好教育和生活条件,他们被命令剥夺了生育权,对他们实行绝育计划。
▲ “非人性博物馆”,人力资源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艺术家哈波亚和作家古斯塔夫松关于“非人性”的研究甚至进入了现代社会学和经济领域范畴。作为“人力资源”一词,被认为是一种近似于“非人性”的指称,它暗示了作为人,与自然资源、矿产、机器、设备等,归类为同一类别。在工业社会之后,人作为了生产货物、创造利润、增加货币收入的一项资源被利用。
在资本主义世界中,这些人被安排进各种厂房、车间、办公楼和其他一些生产单位。人们在资本主义的大时代下,慢慢演变成为一种生产能源、而非“人”,人类变成了一种资产,可以买卖,可以在市场上流通,可以进入不同的生产领域,人的异化在此产生,在其各自的生产流水线上,成为了一颗螺丝钉。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在这个展览中,哈波亚和作家古斯塔夫松提出了以“人/动物”二分法为核心的二元世界秩序不仅对被推到另一边的同胞有害,集约化畜牧业的成长过程也对使用和滥用其他动物的行为视为现代文明的基础。大部分人类认为自然不仅仅具有工具性的价值,而且它只能存在于,被人类所利用或“培育”的地位。于是,自然成为了一种处于了一种被剥削的关系。
对于生物学上的定义,我们都属于动物界,当代科学不承认由过去的宗教,科学和哲学所承担的智人物种的优越性。事实上,人类和其他物种在沟通,认知能力和情绪方面的相似之处已经被许多科学研究领域所证实。但寻找相似之处也可以作为一种将人类视为理想的类别,从而可以排除那些不够聪明,熟练和不够美丽的人。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非人博物馆将介绍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区分的历史,以及这种虚构的边界被用来压迫人类和非人类的方式,并在进入当代政治讨论的仇恨言论中看到非人性化的要素。
纵观历史,宣布一个团体人道或不人道,是为奴役,压迫和种族灭绝辩护的有效手段。相反,区分人类与其他物种已经为滥用自然资源和其他动物铺平了道路。
非人博物馆举办了一个广泛的讲座方案,其中民权和动物权利组织,学者,艺术家和活动家提出通向更具包容性的社会的道路。非人性博物馆作为一个纪念碑,致力于使非人性化的历史和一个新的,更具包容性的时代的开始。
▲ “非人性博物馆”,展览现场
通过根据其他物种的想象历史,观察语言如何实现,或绘制漫长的非人性化历史提出了有关生物技术,工业化或知识生产系统如博物馆对人类生活的影响的问题。
该非人博物馆通过与学术,认知科学,行动主义和艺术与文化实践者等领域的专业人士的访谈和合作进行,并通过展览,出版物,表演,干预和研讨会来表现。该项目的结构是连续的项目,在整个展览结构上,引进了大型百科全书的方式来安装布置整个展览现场。